魏晋十六国是分裂割据的时期,在我国多民族国家的基础上,这一时期既是国家分裂时期,又是民族融合时期,因此此时的民族成分呈现出更加多元化和复杂化的趋势。
一个地区的民族成分复杂,随之而来的情况便是会产生各种民族矛盾以及统治者出台相应的民族*策进行应对。河州地区不仅自秦汉起就为氐、羌民族定居的地点,随着时间推移,到魏晋时期,更有敕勒、鲜卑等族不断内迁于此。十六国时期,这一地方又被多个民族*权占领过,甚至还成为陇西乞伏鲜卑的*权中心。
其周围也被各个民族*权所包围,比如在乞伏鲜卑建立*权之时,西南就有鲜卑吐谷浑部,西边为秃发鲜卑,东有姚氏羌族*权,北为匈奴赫连氏。可见,河州不仅本地区自古为少数民族聚居区,周围也都为少数民族*权的集中活动区域,这与当时中原内乱有关,少数民族大量内迁不无关系。而河州的区域位置很大程度上影响了魏蜀两国的民族*策经略。
一、河州地区民族结构
活动于魏晋十六国时期河州地区的少数民族主要有氐、羌、陇西鲜卑、敕勒、吐谷浑等。其中,氐族、羌族最晚在春秋时期便已在此居住,史书中称之为西戎,是相对于中原往西的“夷族”称谓。“西戎并非一个民族的专称,而是对西方民族的泛称。”
氐、羌也包含于西戎之中。由于氐羌本来就居于一处,况且史书中对这两族的称谓都为西戎,那么对氐羌追本溯源,他们到底是不是同一个民族,史学界有两种观点:一种认为氐羌本是一个民族,只是后来由于羌族的迁徙而分化;另一种则认为氏与羌自古以来便是两族,不能混而为一。
“氐族出于三苗”,自然与羌属于不同民族。但在魏晋十六国时期,氐羌确实属于两个民族,他们在中国北方分布广泛,这其中便有大量氐羌杂居于河州地区。鲜卑民族迁徙较氐羌更晚,东汉开始迁徙,到魏晋形成高峰期,进入陇西。
鲜卑民族迁徙来陇右定居的主要有两支,一是以秃发鲜卑为主要部族的河西鲜卑,二是以乞伏鲜卑为主要部族的陇西鲜卑,而迁于河州地区最终定居于此建立*权的为陇西鲜卑乞伏氏,西秦*权就是乞伏氏所建。
敕勒在河州地区的人数相比于其他民族较少,其主要分布于*河中下游的中原地区,吐谷浑属于慕容鲜卑的一支,“于西晋末年永嘉之乱,北方游牧各部内迁的大浪潮中,进入西北,逐步深入”。魏晋十六国时期的河州地区人口主要就是由这些民族所构成,他们或杂居一处,或分部族居住,但仍然没有一处是单独被一个民族所占据,都掺杂着其他民族,只有民族在此地的人口比例,居住范围不甚相同。将河州地区的这些民族的迁徙和逐步定居于此的过程,简单的作一整合,以便能更好地理清河州复杂的民族结构。
二、氐族和羌族
“氐族在秦汉以前主要活动在东到略阳,西至陇西的广大区域,这些区域在魏晋时期大约相当于陇西、南安、天水、略阳、武都、阴平六郡及其南邻。”因为当时尚未设置河州,但河州所包含的区域在魏晋属于秦州陇西郡所管辖,因此氐人在河州也分布甚广。
东汉末年,诸雄割据,直至天下三分,氐羌人口成为魏蜀争夺的关键,所以此时还居住于中原王朝边界的陇西郡以及以西地方的氐族、羌族等人民统统被移民迁徙到更加靠近王朝的长城以内区域。如建安二十四年曹操至汉中,派张既至武都,“徙氐五万余落出居扶风,天水界。”魏武都太守杨阜迁徙武都各族万余民户去到天水、南安等地。
西晋时,氐人分布范围更广,不仅居有以前的陇西郡,更是向东扩展至略阳等地,无疑向关中等地迁徙的不止是氐人,羌人应也混杂其中。十六国时期,前秦、前赵、后赵等*权都对氐人进行了迁徙,尤其前秦氐人*权到苻坚时,实施将氐人迁徙边界,为前秦守卫远离国都的重镇,而将其他民族放置国都进行监视的*策,苻坚与群臣商议:“凡我族类,支胤弥繁,今欲分三原、九峻、武都、沂、雍十五万户于诸方要镇,不忘旧德,为磐石之宗”,群臣皆曰利,于是苻坚就将集中于关中的氐族1.5万多户派遣往前秦境内各地,这其中就包含河州重镇枹罕。于是河州氐人数量就又有所增长。
羌人分布范围较氐人更加广泛,在先秦时期,他们就已经频繁地迁徙往汉族居住处,与汉族融合,未迁徙居住于河湟的羌人却还保持着部族本身的特点,到东汉时期,羌族有了东羌和西羌的区别,“羌居安定、北地、上郡、西河者,谓之东羌;居陇西、汉阳,延及金城塞外者,谓之西羌。”但马长寿先生认为这仅仅是以地理方位为依托划分的,“真正的东羌应该是指被内徙的羌人,他们的源头,一是西汉时随匈奴而来的‘羌胡’之羌;二是东汉时从金城、陇西迁来的西羌,三辅之羌绝大多数来自西羌。”
那么在当时在河州的羌人便是西羌。相较于氐人而言,羌人的族类繁多,内斗不止。因为早在西汉就有羌人解内仇,共同对付中原汉王朝的记载,史书记录在元康三年,“先零遂与诸羌种豪二百余人解仇交质盟诅。”先令羌豪与别种羌豪二百多人结仇,那么羌族别种至少有二百多种,况且还有不见于史料记载的小种族,可见羌人自两汉开始,就分布广泛,种族繁多。
到魏晋,羌人战斗力强,人口在其他诸族中占优势,于是成为魏蜀争夺对象,对他们争相迁徙。建安十九年,曹操派夏侯渊灭掉占据陇西枹罕的“河首平汉王”宋建后,设置西平郡来管理当地诸羌,后魏蜀战争,魏国虑于蜀国南迁羌人的举动,于是将大量羌人迁到关中,至西晋时,羌人不仅在陇西等地分布,关中也已遍布。十六国时的后秦便是羌人所建*权。
三、鲜卑族和敕勒
以乞伏鲜卑为首的部落联盟,因为自内迁后,便长久地定居于陇右诸郡,因此将他们具体地称为陇右鲜卑。这一部落联盟中最强大的一部,便为乞伏鲜卑。
鲜卑乞伏部来源于漠北,过阴山进而迁入内地,而对于史书中所载“如弗斯、出连、叱卢三部”,未有乞伏部,唐长孺先生已论证自漠北南出的是如弗(乞伏部)、斯引、出连与叱卢四部,而不是如弗斯等三部之外,另有一个乞伏部。
乞伏鲜卑在十六国时期一直活跃于河州、金城郡、秦州等地,并在河州建立了西秦*权,统治着汉、羌、氐、陇西鲜卑等多个民族。相比于氐羌分布的广泛,陇西鲜卑则集中分布于河州地区,西秦灭亡后,融合于汉族。
魏晋十六国时期,敕勒仅有很小一部分在陇西居住,绝大部分分布于河北、山西、河南一带。“而南北朝时期,北朝人只把十六国之前迁入内地居住的敕勒族,称为丁零;其余称为高车或敕勒。”
周伟洲先生分析,赤狄、狄历、敕勒、高车、丁零是魏晋南北朝时期人们对于同一民族的称呼,反映了汉文史籍在不同的时代各个民族对敕勒的称谓。敕勒在陇西见于十六国时期资料甚少,但进入北朝以后,内迁敕勒便活跃起来。
魏书载皇兴五年“冬十月丁亥,沃野、统万二镇敕勒叛。诏太尉、陇西王源贺追击,至枹罕,灭之,斩首三万余级;徙其遗迸于冀、定、相三州为营户。”这是在河州枹罕灭掉的敕勒,至此敕勒在河州的活动才出现明确记载。
“五胡十六国时期对敕勒在陇西的活动史书虽未有记载,可能已经融入汉族或者鲜卑族之中,但通过乞伏鲜卑建立的西秦*权中可以找出敕勒的姓氏,如乙旃音埿、屋引出支等”,这些都可以说明十六国时期敕勒已经出现于河州地区了。
吐谷浑原为鲜卑慕容部的一支,西晋太康四年至十年,鲜卑庶长子吐谷浑与其嫡弟慕容廆发生纠纷而独立出来,“乃西附阴山,属永嘉之乱,始度陇西,止于枹罕。而后子孙据有甘松之南,洮水之西,南极于白兰。”
可见吐谷浑部众独立出来后,便是由阴山至陇西郡,后以枹罕为据点,扩散开来,也就是说十六国时期,吐谷浑早已迁入河州地区,并在群羌之地建立*权,虽然后来被西秦势力所逼迫,退出河州地区转而向其西南方向发展,但在西秦被赫连氏的大夏灭亡后,吐谷浑又迅速占领原西秦国土,河州之地也包含在内。因此魏晋十六国时期,鲜卑吐谷浑也据有河州地区。
总结
除了以上五个民族外,河州地区在魏晋十六国时期还分布着汉族、鲜卑乙弗部、鲜卑秃发部等。汉族是河州地区基本人口组成部分,鲜卑乙弗部较之乞伏部仅为一个小部落,且也属于陇西鲜卑的一支。鲜卑秃发部为河西鲜卑,其主要领地不在河州地区,因此就不再赘述。
这些民族或早或晚迁入河州地区,在魏晋十六国时期逐渐融合,奠定了各民族在北朝时期的人口分布格局。民族的多样性是决定河州地区经济多样性的条件之一,民族矛盾又造成社会的不稳定,河州夹在各*权之间的区域位置又决定了其战争频发的特性。正是因为魏晋十六国民族聚居的河州地区有着特殊性和复杂性,因此通过分析和解读在此区建立*权的经略方法,这对当代仍有着重要的借鉴意义。